洛杉矶的redendo海滩,就在离我们办公区西边两公里的地方。工作之余,我们常常去那里散心。1998年,我陪同时任联想电脑事业部总经理的杨元庆,去微软公司访问。在洛杉矶转机时,利用转机空闲,由杨元庆开车,我做向导,大家来到redendo海滩。看到绵延平缓的海滩,走在细细的黄沙上,面对一望无际的太平洋,还有蓝蓝的天空,以及海滩边错落有致的各种风格的建筑,一个第一次来到美国的一个同事感叹道:“没想到美国有这么好!”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到了西方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这给了我们一个适应美国环境的喘息时间。圣诞节期间,我横跨美国大陆,乘坐“红眼”航班,到纽约看望了在那里工作的哥哥和嫂子。刚一下飞机,哥哥就给我打预防针:“纽约可是全世界上最脏的城市。”当时纽约的中国城,确实给人印象不好,与悉尼的中国城有挺大的反差。进入纽约的地铁站后,只感到黑乎乎的一片,有点进了老鼠洞的错觉。
    随后他带我去曼哈顿,参观了他当时在世贸大厦106层的办公室——幸好在1999年他转到了休斯敦。走进世界贸易大厦,迎面看到的是因圣诞节而在大厅中央放置的一棵很大的圣诞树,各色的彩灯交相辉映。我当时穿着一身的休闲服装,羽绒夹克还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在世贸大厦里,我发现周围所有的人几乎全部是西装革履。我哥嘲笑我道:“瞧你像个要饭的似的。”我没管那么多,高兴地在其中照了一些照片,不想竟成为永久的纪念。2003年“非典”发生之前,我陪中国银行的人再次到纽约,在世贸大厦曾经存在的地方,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世贸大厦的倒塌,与美国人比较普遍的轻狂不是没有一点关系。
    朋友的故事
    911发生不久,在北京外国人喜欢的聚会区三里屯,我和一个50多岁,温文尔雅,长期在美国it行业工作的美国老朋友吃饭聊天。我们已经很熟了,又是只有两个人的聚会,几杯啤酒下肚,便自然谈到了刚刚发生的911及相关的政治话题。谈到他们的政府时,我告诉他在中国,大家对他们的新总统没有什么好感。他显然另有看法:“at least he delivers what he promises. that is pretty good for us. we miss the strong leader like him for many years.”我听了他的解释,略感意外。毕竟他是黄毛美国人,所以我没好意思把心中挖苦他的话说出来:“你们自己的总统在全世界搞‘文革’,你们大加赞赏。毫不认为其行为违背了你们的‘民主’原则。可是世界上有许多其他国家的‘strong leader’们,只在自己的国家里做自己的事情,却都被你们这些美国人贴上了独裁的标签,欲置他们于死地而后快。”我看到美国的双重标准,挺深入美国普通人的人心。颇有点儿像我们在文革中说的:“马列主义尖儿朝外。”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国家的民众恐怕为此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乱仗中认识美国同行
    开始的轻松,随着新年的到来很快就结束了。trw合作负责人周博士,一个来自台湾的华人,非常看好电视加密收费系统(dts/dtd)在中国的市场前景。在他一再坚持下,我们立刻改变了工作重点,将其它的项目后延,双方全力投入了这个项目的开发。为此,我们马上从国内又调了一个我们的同学谭自强来美参加这个项目。谭自强是我的研究生同学,精通电视技术,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他是国内电视方面的一流高手。他也是被李平游说来的,不过当时他还没有从清华的一个公司辞职。
    我们在出国前还是为这个项目做了一些准备的:带来了相关的产品、关键器件及开发工具。当李平把他们在国内开发并投入市场的卫星电视接收机从包装箱中拿出来时,看着那漂亮的,非常具有消费品特点造型的产品,我真的有点吃惊。尽管我在读硕士期间,参与了一部海军用的新型雷达的设计和生产,但是对于家电产品却一无所知,感到是一件非常复杂难做的事情。且不说内部的电路设计,就其外形设计和制造,我就完全没有概念。我没有想到,他们比我先工作了不过四、五年的时间,竟然能设计生产出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做的产品。
    当时我的心理落差相当之大。因为我毕竟是当时我们班,甚至是全清华最优秀的学生。看着他们设计的产品,同窗了七、八年的同学,在我的眼里竟有了一种神秘而陌生的感觉。真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慨。这对我的自信心产生了相当大的冲击。
    trw在十年前为军事用途,曾经设计了一个视频图像加密解密系统,加密和解密系统分别有两个大手提箱那么大。周博士就是带着那两个“古董”,在1993年11月到中国广电部做的演示。当时他信誓旦旦地告诉客户,在1994年2月初,一定把它们变成家用的小盒子再来北京。其实军用系统和家用产品之间除了原理相同以外,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当时我们大家对这个项目都没有什么信心。不过周博士过人的胆量和推动能力,还是让我们很快就全力以赴开始了工作。
    项目开始,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系统设计。这个过程让我和我的同伴们大吃了一惊。整个系统的设计,是以会议的形式完成的。大家各抒己见,pete负责在白板上记录整理,定不下来的部分,就先画一个云彩样的轮廓,以后再说。他半开玩笑地说:“we are digital guys,analog stuff is too complicated to us. we just leave them there for the moment(我们是搞数字电路的,模拟电路的东西太复杂,先放在这以后再说。)。”产品系统设计居然就在这个基础上启动了!这和我所受的教育,特别是我对于国际一流公司应有的做事方式的想像,反差太大了。如此紧张的时间,如此复杂的系统,如此艰巨的任务,就用这种方式工作?我们几个人,在心中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的工作也基本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进行,完全不像我们期望的那样条理清晰、计划周全和井井有条。我们很快产生了对他们的不屑,甚至嗤之以鼻。而且他们的个人能力也相当平常。毕竟我们都是清华的毕业生,一对一的看,他们好像真的还不如我们。
    “系统设计”完成,便开始了电路设计。双方出现了合作以来的第一次争执:彼此都说这是对方应该承担的任务。因为我不清楚双方谈判的情况,便去问李平。李平告诉我,按合同规定应该是他们来做。由于李平和pete谈不通,我便直接去找周博士。周博士在看了合同之后道:“这种问题在美国是最好解决的了。把pete给我叫过来!”。pete 一进会议室,周博士便把双方的合同放在了他面前,“please read this paragraph.” 周博士没有一点客气便直入主题。pete看清合同的相关内容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废话,说:“ok, i‘ll do it .”。这个局面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找周博士之前,我心里一直在打鼓。因为双方已经僵持了两天时间。我自己猜测,pete至少要辩解甚至是胡搅蛮缠,而且可能对我们下面的合作产生副作用——我们的做法太不给他面子了。随后的一切证明我完全错了。pete他们不仅很快完成了工作,而且依然非常友好地对待我们。
    尽管我在悉尼有过两年的留学生活,但是学校毕竟是学校,在哪里学校都有点儿世外桃源的味道。随后紧张的工作,使我没有时间回味pete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但是这件事情在不知不觉中,留在了我的心底,悄悄地引发了我的转变。我开始认真地观察美国人,思考他们的特点和长处。心中的偏见开始一点点消融。我开始逐步了解美国人的文化和行为特征,开始向他们学习用新的理性的方式来处理事情,与人相处。几年以后,我写了一篇短文“pete的启示”,讲述了这件事对我的影响。 |